日记本
from 2008.6

风暴季节

再次于凌晨读完一本书,“猎魔人”系列的第八卷——《风暴季节》。

在读完第七卷《湖中女士》时,我一度认为那已经是猎魔人系列的终点,结果却在今年获知了中文版第八卷的出版;讶异下我一度认为是自己误解了《湖中女士》的结局,结果第八卷的结尾彻底将我那幼稚的念想锤进土里。叫杰洛特的猎魔人或许不止一个,但利维亚的杰洛特已经死去了。

利维亚的杰洛特已经死去多年。他在一百零五年前就死了。但我觉得,整整一百零五年后,如果……如果有人还记得他,他应该会很高兴。哈,居然有人还记得他是谁,甚至记得他坐骑的名字。是啊,如果他知道的话,我想他会很高兴的……来吧,我再送你一程。

《风暴季节》是系列的前传,发生在希瑞出生之前,杰洛特与叶妮芙分手之后。如果这一卷有女主角的话,那么女主角只能是“珊瑚”丽塔·尼德——一个在前面七卷非常边缘的女术士,她制作魔法药剂帮助不想要孩子的女人打掉胎儿,同时也会治疗不孕不育。

这是女人生来的权利,”珊瑚冷冷地回答,“没什么不道德的——就是这样。”

“女人……”国王在宝座上挺直瘦削的身子,“只能期望男人给予两件礼物:夏天的一个孩子,冬天的一双薄拖鞋。两者都为让女人留在家里,因为家才是最合适女人的地方,是她们生来的归宿。挺着大肚子和被儿女环绕的女人不会远离家园,不会冒出愚蠢的念头,她的男人也能获得内心的平静。内心平静的男人才能卖力干活,为国王积累成果与财富。一个男人在埋头苦干时对婚姻充满自信,同样不会冒出愚蠢的念头。但若有谁告诉那些女人,她们想生就生,不想生就可以不生,甚至得寸进尺,给某些人出谋划策、开方抓药,那么,尊敬的女士,恐怕社会秩序就要摇摇欲坠了。“

原著出版于2013年,强调此时间,仅希望不会出现这是作者在迎合东亚渐盛的女权主义的论断。作者所写的只是一个王国稳定运作的机理——通过压迫女性来压迫所有无产者。

作者笔下的杰洛特从来都是尊重女性、尊重人类、尊重生命、共情受难者的、以至于跟同类格格不入的“变种人”——狼派猎魔人“利维亚的杰洛特”。变种人是欠缺情感的,也从不在身体上亏待自己,在这一卷里,杰洛特与两个女术士发生关系,一段是与珊瑚,缠绵一周,用珊瑚的描述杰洛特仿佛一个没见过乳房的十五岁少年;一段是与帮叶妮芙送双剑的女术士,露水情缘。像这样的鱼水之欢,每次都描述得令人印象深刻,作者喜欢在这背后描述出相关的味道:小苍兰、佛手柑……我却只记得专属于叶妮芙的丁香和醋栗。

珊瑚在帮杰洛特为失窃的双剑进行水占卜时,让杰洛特集中注意力预测未来,杰洛特下意识想到的只有叶妮芙。

深紫色的双眸从池底向外窥探。渡鸦般漆黑的发丝倾泻在肩头,闪闪发亮,又如孔雀的尾羽般反射光芒,伴着每个动作起伏翕动……

“你的剑!”珊瑚轻声而严厉地提醒他,“你应该想那两把剑。”

池水开始打转,黑发紫眸的女人消失在漩涡里。杰洛特轻叹一声。

“想你的剑,”丽塔嘶声道,“别想她!”

狐魔在回报杰洛特,给他奖励让他触摸她的脸,来看到幻象,杰洛特眼中的幻象只有叶妮芙。

“幻象即是你脑中所想、心中所惧,与梦中所见。”

“抱歉,你说什么?”

雌狐妖轻柔地嗥叫一声,变幻了身形。

白皙的瓜子脸上,深紫色的双眸闪耀光芒。墨黑而浓密的发丝倾泻在双肩,泛动光泽,像孔雀尾羽一样反射着亮光,随着她的动作蜷曲起伏。嘴唇薄到不可思议,又因唇膏显得异常苍白。她的脖子上有条黑色的天鹅绒缎带,上面有颗星形黑曜石,绚丽夺目,向周围反射出万道光华……

叶妮芙笑了。猎魔人轻抚她的脸颊。

下一瞬间,枯死的山茱萸树开满了鲜花。

风刮了起来,晃动树丛。世界消失在一道帷幕之后——那是小巧的、随风打转的白色花瓣。

“幻象。”他听到狐魔说,“一切都是幻象。”

文学的意义就在于超越,让我这样的平凡人类,无端羡慕起了猎魔人的设定:超强的感官、冷漠的情感、忠诚的内心。

最后奉上原书给我的最大冲击,作者在十三章最后的引文居然是——

人物异类,狐则在人物之间。幽明异路,狐则在幽明之间。仙妖殊途,狐则在仙妖之间。阴阳两隔,狐则在阴阳之间。神鬼途分,狐则在神鬼之间。

——清代学者 纪昀

** 前三句出自《阅微草堂笔记·卷十·如是我闻(四)》,后两句为仿写。


摘抄:

我每日重复无谓的任务, 

抚摸她每寸肌肤,尽到自己的义务。 

亲吻她开启的樱唇,称颂她的美丽, 

人们却当面叫我叛徒。

——莱昂纳德·科恩

“我梦想有朝一日扬帆远航。”见他保持沉默,她自顾自说下去,“独自一人,扬帆出海……前往远方。一直航到天边。周围只有天和海。咸咸的浪花洒在我身上,风拉扯着我的头发,就像充满男人味的爱抚。而我独自一人,没有任何人陪伴,在陌生而充满敌意的环境里享受无尽的孤独。在陌生的海上独处。你做过这样的梦吗?”

没,没做过,他心想。但我每天都能体会到。

根据传闻,乱管闲事的人会被剁掉手掌,正所谓“在哪儿插手,就把手插在哪里”。

恐惧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,杰洛特暗想,除非你精神有问题。这是猎魔人自小最先学会的道理之一。恐惧是件好事。知道恐惧,说明眼前有值得害怕的东西,就能提高警惕。没必要克服恐惧,只要别被它压倒就好。你甚至可以从恐惧中学到教训。

在死亡如影随形的世界里,没有时间供你怀疑或懊悔。时间只能用来做出决定。什么决定并不重要,或者说,所有决定都一样重要。在死亡如影随形的世界里,决定没有大小之分。

在杰洛特所知的土地上,王国、公国或以其他形式存在的政府与社会大多井然有序,状况良好——原则上可以这么认为。这种体系偶尔虽会动摇,但总能发挥作用。在绝大多数国家里,统治阶级会尽心竭力治理、管辖,而非通过偷盗、赌博、卖淫窃取财富。在社会精英当中,只有极少数人会觉得“卫生”是妓女的名字,“淋病”却是云雀科的成员之一。在工人和农民当中,只有一小部分是实打实的白痴,永远只会考虑今天与今天的伏特加,却没法用他们退化的智力理解“明天”与“明天的伏特加”代表了什么。大部分祭司不会腐化未成年人,不会从民众手里骗取钱财,而是居住在神殿里,将全部身心奉献给神灵,希望能理解他们信仰中的不解之谜。精神变态、怪胎、疯子和蠢人会远离政治,不会奢望政府与管理方面的重要岗位,只顾忙着糟蹋他们自己的人生。乡下的傻瓜会蹲在谷仓后头,不会期望当个护民官。至少大部分国家是这样。

对人类来说,你现在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曾经是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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